青檸緗橙

【隐秘\咸鱼】《俗-白日梦》（五）

by青檸緗橙

 

#此篇为李海真视角#

 

13岁生日那天，我是在医院里过的。我也没受多重的伤，就只是被绑架了27个小时，还淋了几个小时雨。

 

伤的是元柳焕。

 

我对元柳焕究竟伤了哪里，完全没有印象。或许是身体的保护本能，帮我把这段记忆删去了。

 

我只记得自己挂着点滴坐在元柳焕的病床边，痴呆般看着他了无血色的脸，就这样冷静地度过了数个小时。反应过来时，午夜12点的钟声徒然诈起，我就这样恍恍惚惚过完了13岁的第一天。

 

我以为自己已经没事了。

 

但是到元柳焕睁开眼睛，第一句话就是沙哑着嗓音，问我饿不饿的时候，我还是没出息地哭了。

 

后来我对元柳焕寸步不离，生怕他哪天又披着血倒下。

 

元柳焕也依着我，给我办了休学，每天带着我去他们教室。还搬了套桌椅过来，成为了他们学校唯一 一个有同桌的人。他就这样陪着我坐到教室最后一排，从此至他高三毕业，再没有换过位置。

 

后来他的同学开玩笑：“也不知道是你弟弟黏你，还是你在黏你弟弟。”

 

他那时也只是笑笑，回到：“没办法，我放心不下。”

 

大家都说元柳焕对我保护过度了，但只有我知道，元柳焕只是没得选。

 

小时候有人骂我拖油瓶，赖在别人家里不走。就我那个见谁骂我就揍得他面目全非的暴躁性子，第一次，听了这话没有反驳，也没有揍他。

 

我就是要赖着，只要元柳焕他对我有一点点的心软，我就赖着不走。就因为我知道这个，所以我才有恃无恐——他不舍得摆脱我，那肯定已经有了被我纠缠一辈子的觉悟。

 

或许他是没想到我对他的依赖病态到这般地步——自12岁最后一天的大雨后，只要超过1分钟没看见他，或者没听见他的声音，感知不到他的存在，我就会浑身起红疹，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呕吐、发高烧。

 

其实他应该先带我去看心理医生的，应该早点治治我这近乎变态的依赖感。

 

但是当我说：“我是因为离开哥哥会感觉不安才这样，不想看医生”时，他就心软了。

 

他舍不得和我说什么：总有一天哥哥会离开你啊，要治好这个哥哥才放心啊......之类的话。他知道我想听什么，于是他自然就顺着我的心意说出来了。更何况元柳焕于我一向是言出必行，于是，自那之后到我病情好转稳定很多时，他完全做到了：“那我们就不要去看医生了。哥哥绝对不会离开你，让你不安的。”

 

瞧瞧，这样同等变态程度的宠溺，我不爱上他，简直愧对被元柳焕赶走的十来个心理医生。

 

元妈元爸也很奇怪，明明元柳焕才是他们亲生的，但是我被绑架那天，他们是先来确定了我无碍，才去看的元柳焕。对此我愧疚不已，元柳焕是因为我受了那么重的伤，他们竟然完全不埋怨我。

 

我向元柳焕提出疑问的时候，元柳焕正在看书。

 

上了高三，元柳焕学习紧张，可是我又离不开他，睡觉的时候也要他搂着才睡得着。尤其前几年每次下雨的时候，我都睡不踏实，一醒来元柳焕要是不在，我就会哭。所以元柳焕被我和学习两面夹击折磨得瘦了不少，手指夹着书页的时候，骨节分明，漂亮得很。也正因此，我爱上了看元柳焕看书写字，手指弯弯，眉眼弯弯，甚是好看。

 

“为什么要怨你？你也是受害人。只是伤害别人的人应该付出代价。”他没有下文，但我知道，元柳焕一家，肯定没有放过我的生父，那个疯子应该被折磨得很惨。

 

对此我完全无感。别说我冷血，一开始就是那个神经病抛弃了我的母亲和我，现在再找来，绑架我伤害我，就算是血浓于水，他对我不仁，为何我不能对他不义？

 

更何况，我最珍重的人，都被他伤害到了——之前是伤害了我的生母，后来是伤害了元柳焕。光凭这些，他死不足惜。

 

“而且，我去救你之前，和他们说好了的。”元柳焕顶着黑眼圈，从一堆书里抬起头来，“受伤是我自己的选择，不要太心疼。”

 

我眨眨眼睛，听到这样的回答，完全不意外。元柳焕之所以很酷，就是因为他有这样的父母吧。他的父母肯定也心疼他，但是不会因为怕他受伤，不愿意叫他去自己抗下困难。元妈总挂在嘴边的话就是：只有亲自经历了伤痛，才明白什么是伤痛。明白了伤痛，就有力量化解伤痛了。

 

元柳焕说完之后也没再看书，只是看着我发呆。他看我，我也就乖乖巧巧和他对视。我喜欢看他，因为这样会给我带来安全感。可是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也喜欢看我，就像我始终搞不明白他究竟喜欢我哪里，为什么对我无下限的好。

 

对视久了，我突然就想到什么，还没说出口，就听见元柳焕哑着声音说：“海真，你瘦了。”

 

我愣了，想着是先反驳他，还是先把我刚刚想告诉他的话说出来。

 

结果他完全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，只是独自喃喃：“每天为了和我在一起，早上那么早就起来，晚上还要那么晚休息。辛苦你了。”

 

“等等我，再坚持一下，我很快就要高考了。高考结束，我带你去玩，顺便把你养胖点，好不好？”

 

“哥，我心疼你。”我怕他再说下去，我就更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说这句话了。“你该自私点，不要为了我迁就。”

 

也不知道他理解了没有，但是他听完这句之后，再没有说话。

 

我也没在意，他闷不做声继续看书，我便也闷不做声继续看他。

 

元柳焕虽然瘦了更漂亮，但是瘦得叫我心疼。自那天起，我就开始研究菜谱。元柳焕在书海里刷题，我则在一旁看做菜的书。

 

元柳焕高三毕业，理所应当地考到首尔大，元妈还怀疑他儿子是不是上了假学：“怎么会呢？你是不是不是我亲生的？为什么学习这么好呢？”

 

元妈现在是名服装设计师，儒雅知性，成名作品数不胜数。唯一的遗憾就是年轻时学习普普通通，所以上的学校也普普通通，于是嫁给了和她多年同学，学习同样普普通通的元爸。

 

“嗯，或许吧。”元柳焕耸耸肩，没有反驳。其实我感觉他应该没有听清楚元妈在说什么，毕竟他当时在忙着收拾行李，打算带着我出去玩。

 

元妈也不在意，继续自顾自地说：“记得要领好我们二宝，行程安排不要太紧张了，二宝身体不好，生病了怎么办？”

 

“哦对，旅游结束了就直接去学校报到吧，那边的房子已经买好了，钥匙到时候去你小姨那里取就好。”

 

元柳焕考上首尔大了，所以要搬家到首尔去。但是元妈觉得这边环境更好，所以就嘱咐了在首尔生活的元柳焕的小姨在那边买了学区房，让元柳焕自力更生去。

 

“二宝这边的手续也办好了，也和那边的校长打过招呼了。去那边领个校服，咱们二宝就可以上学了。”

 

我还没能完全摆脱对元柳焕的变态依赖，虽然好转很多，但要是让我和他分开一天以上，我还是会出现很多排斥反应。所以我也会跟着元柳焕一起搬到首尔去，在那边复学。

 

“二宝要是想多玩玩，你就也把休学办了吧，要看他的意思啊，不要擅自决定。”

 

我一开始还觉得元妈的叮嘱没什么问题，但是当他说到让元柳焕休学陪我玩，我就觉得这个不太对。

 

“妈.....哥才刚上大学，就办休学不好吧？”

 

“昂？不想你哥哥陪你吗？”元妈的脑回路总是叫我琢磨不透，这话问出来，忙着收拾行李的元柳焕都停下来看我，等着我的回答。

 

“不是......我自己也能行的，没必要让哥休学来陪我啊？”我尴尬地看着元柳焕，我已经连累他太多了，没必要为了我再放弃这么多了。他这样，反而叫我更愧疚。

 

“你哥没和你说吗？”元妈也看了看元柳焕，一副“原来如此”的表情，“元柳焕长本事了啊。”

 

正如我理解的那样，元柳焕一开始就和他父母谈好了，考完大学要休学带着我去散心，玩上几年再回来读书。元爸元妈完全没有意见，就只是觉得元柳焕应该要先和我谈好，再做决定。毕竟他们一直都了解我，总是怕自己给他们添麻烦，所以还是希望元柳焕能套出我的真实想法，最大限度尊重我的决定。没想到元柳焕非但没有说服我同意这个任性决定，甚至放弃了说服我，索性打算把我拐上飞机，先斩后奏。

 

好嘛，元妈无意间把元柳焕的阴谋揭穿了。

 

元柳焕语塞，顿了很久，只好转向我，委屈巴巴地问我：“那，你不想吗？”

 

元柳焕居然装可怜！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吗？

 

我还没能反驳，元柳焕就软下声来：“可是我很想。学习太累了，陪我去玩吧。”

 

元柳焕真的长本事了。他学会了利用我的软肋。

 

其实我也知道元柳焕提出这种事完全是因为我，要不是我，他绝对连想都不会想，大一就休学去旅游这种事。可是他知道我拿他没办法，只要他说这样做是出于他的心愿，我就算是去刀山火海闯荡一番，也毫无怨言。

 

在他面前，甚至都不需要他举起抢来正对我的心口，我就会自作主张双手投降。

 

“......好吧。”我除了回应好吧，也没什么可说的了。

 

我知道自己生了病。

 

除他之外，无药可医。